申請參加的時候,University of Bologna要求我完成一個拉丁文的程度測驗,還註明不能使用任何的字典或是文法書。想當初我在劍橋修拉丁文還拿到全班最高分,結果一年下來,沒有練習,真是全部都忘到乾淨了。看來去那邊還得從Beginners開始修起,真是非常的丟臉。
不過聽說在義大利,拉丁文課程是必修課程,所以那邊的大學生通常都會修個四五年左右的拉丁文。所以他們的拉丁文程度才真的是叫「會」拉丁文。跟英國這邊選修的狀況差很多。
聽說Bologna的別名叫做Fat City,因為食物很多,又很好吃,每個人來這邊都會變很胖。希望我去之後別變得太胖才是。
當初會知道Bologna有辦這樣的課程還是一位劍橋歷史系教授跟我推薦的。他還跟我說,本來劍橋歷史系還是宗教系有一位教授每年暑假都會帶學生去羅馬,一邊介紹羅馬文化,一邊教授拉丁文,不過後來這位教授生了病就再也沒有開這樣的課程了,而其它的教授也不是很願意開。所以現在全歐洲大概只有兩個拉丁文暑期課程算是有口碑的,一個就是Bologna的這一個,另一個是Ireland的Cork那邊的兩個月的暑期課程。不過當初會選Bologna就是因為一來比較便宜,二來比較短,三來他們有intermediate的課程,不像Cork那邊只有beginners的課程。不過我拉丁文忘光光,看來Bologna有intermediate的課程我也上不到,真是想太多了。
這一次拉丁文課程剛好是六月底到七月中。真是希望他們辦在七月底到八月中。因為六月底的時候其實還蠻多同學還在劍橋的。實在有一些捨不得他們。這裡一定很多活動,三不五時他們就會聚一次會,我到時卻人在義大利不能參加他們的活動,只在義大利苦讀拉丁文。
另外還卡到我的first year report。每一個博士生都得在五月二十號的時候交一個first year report。但是我有申請延後交,因為report出了很大的問題,不想亂交,最後viva的時候被口試委員墊。我跟指導教授說我六月中的時候交,然後就跑去義大利三個星期,回來的時候再來viva,教授欣然同意。所以現在就是盡全力一定要在去義大利之前把我的first year report搞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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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Bologna Latin Summer School的最後一天。來Bologna將近三個星期,覺得收獲非常的多。之前在台大外文有修過拉丁文,但是教授其實沒有教什麼,只是用Wheelock的參考書,請同學自行看文法,自行寫題目,而且每一題都是單獨的一句話,沒有上下文,聽其它的同學說,弄了一年,其實拉丁文也沒有什麼進步。
後來MPhil那一年在劍橋有修拉丁文課程,教授是Dr Neil Wright,應該是劍橋教拉丁文最著名的教授。我的指導教授當時是這樣形容他的:He is very user friendly. 覺得好可愛喔。那位教授蠻grumpy的,脾氣不是很好,很愛抱怨他的古典文學系的學生拉丁文很差,邊上課邊罵他之前那一堂課的學生,罵完之後就稱讚我那個初級班,說:你們程度比較好,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進劍橋的。
來到Bologna之後,從第三天開始正式進入文法之後,就被老師驚嚇到。因為我從來沒有學拉丁文文法學到這麼精過。之前可能會知道什麼是subjunctive,但是絕對不會知道subjunctive有分兩種,一種是independent,一種是dependent,然後independent又分五種,每一種又用不一樣的subjunctive,有present, imperfect, perfect, pluperfect四種不一樣的時態。有的用過去表達現在,有的用過去完成表達過去。還有什麼periphrastic,這東西之前聽都沒聽過。
老師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義大利男生,長得非常非常的帥,有一點小害羞,班上所有的人,包含男生女生,全部都在暗戀老師。老師講話輕聲細語的,還常常很害羞的笑,真是更別有繫人心處啊。
我們看的文章,以及寫的練習題,有的是Seneca,有的是Cicero,一句話超長的,又常常不符合文法規則。第一個星期,我跟我室友,一個比利時來的金髮正妹博士生兩個人,一下課就殺回去,整個下午都悶不吭聲的一直唸書,一直到晚上可能五點才會發出抱怨的聲音,然後開始準備煮晚餐。我跟她輪流煮飯,我通常是煮有一點中式風格的義大利料理,而她則是煮非常健康的西式料理,另外還有一個比利時來的男生也會加入我們一起吃晚餐。吃完之後她就會很興奮的一直給我看youtube的短片,跟我介紹比利時或是歐洲其它國家的喜劇演員,然後她發現我有一些笑點跟她很像,像是我很喜歡英國的Black Books影集,以及Monty Python,所以我們就一起看這些影進,然後引用影集裡的笑點。
到了第二個星期,我們邀請了另外四個人一起加入我們的晚餐,變成七個人每天晚餐一起吃,其中四個會做飯的輪流煮飯,剩下的三個人付我們晚餐材料費,或是帶酒過來,或是幫忙洗碗。七個人之中,大概有四五個都是左派分子,而且是真正的左派分子,所以大家都很主動的幫忙洗碗,一切講究公平,所以相處起來非常的愉快。
由於我們七個人全部都是歷史學家,或是文學家,或是語言學家,古典文學家,而且既然會修拉丁文,一定是對羅馬時期的歷史有興趣,所以我們湊在一起,一拍即合。其中一位同學還說這應該是他參加過的暑期課程中,跟同學相處得最融洽的一次了。我們七個人來自世界各地,兩個比利時人,一個巴西人,兩個英國人,一個西班牙人,再外加我一個華人。他們也很喜歡跟我開玩笑,說我是他們遇過的唯一一個能夠跟歐洲人混在一起的華人,然後問我:為什麼華人都不願意跟他們一起出去喝酒?我說:我們沒有喝酒文化,而且我們很多人對酒精過敏,所以喝一點點就會醉。他們又問:為什麼你們都工作那麼久?我說:我現在跟你們在酒吧喝酒,你不會覺得你問錯人了?
反正基本上他們覺得華人很喜歡防曬,喜歡工作,不喜歡交際,不愛喝酒,喜歡拍照,喜歡比yay的手勢,然後都會功夫~~~
Bologna這個城市是義大利最左派的城市,因為這裡有非常非常龐大的學生人口。然後我的義大利朋友有跟我解釋什麼叫左派,什麼叫右派。不過因為他是左派的人,所以他形容右派的話,只能聽聽而已。他說左派的人通常比較不重視穿得很漂亮,很高級,但是也通常是藝術家,或是文學家,或是知識份子,假期的時候喜歡上山,不喜歡去海邊,然後不會把錢花在跑車或是派對上。至於右派分子,他覺得通常比較笨,喜歡炫耀財富,喜歡穿很貴的衣服,開很炫的車,有一點自以為是。
Bologna給我第一個印象就是,整個城市都是橘色的,而且有非常非常多的柱廊式走廊,所以有很重的中古的感覺,而且整個城市看起來是一種退色的橘色,所以看起來又有一點蒼桑,不過是一種很有親和力的蒼桑的感覺。
我們其中一天有去他們的音樂廳聽一場音樂會。音樂會是Mendelsohn的Midsummer Night's Dream。我們大部份的人都看不懂義大利文,所以只就我們的拉丁文,法文,西班牙文的基礎去猜這是什麼樣的表演,我們以為這是歌劇,因為有orchestra。但是後來我說,他們有narrator,所以走進去之前,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樣的表演。開始之後,才發現原來是音樂會。音樂本身非常非常的好聽,Mendelsohn絕對有抓到Shakespeare的Midsummer Night's Dream中精靈出現在森林中嬉戲的那種感覺。
但是神奇的事情發生了,忽然一個講義大利文的narrator開始朗誦了起來。而且是跟音樂間接發生,不是音樂當背景音樂。我聽到這裡,差點大笑,因為這個narrator非常非常的義大利,非常的有活力,尤其他是在講述一個很八卦的愛情故事,所以用義大利文講起來,非常有味道。當然Shakespeare的那種美美的精靈式的空靈全都沒了!但是整場聽下來還是覺得非常值回票價,因為這才是真的義大利的經驗!
聽完音樂會,我們大概十多個人去附近的一間教堂改建的酒吧。這間酒吧非常的特別,整體架構還是教會的樣式,但是卻加了一個吧台,而且還有兩尊菩薩像。歐洲人真的是非常能喝。他們當場點了三四瓶白酒跟紅酒,而我則是很乖的喝可樂。
喝到一半,我決定跟一個英國的同學出去走走。那時已經半夜了,但是整個城市還是非常的喧囂,因為學生都是這個時間出來社交,喝酒。Bologna晚上又是別有一番風味,昏黃的燈光照在他們泛橘的柱廊,非常的神祕。University of Bologna附近的兩座高塔,夜晚看起來更有緬懷過去的幽情,尤其其中一座高培,傾斜差不多15度,讓人看了有一點怵目驚心,好像中世紀的高塔很可能就會在二十一世紀的這個晚上倒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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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暑假去Bologna參加拉丁文暑期課程最大的收獲倒不是在語言能力的培養,或是到義大利玩,而是交到了一群很合得來的朋友。
從一開始見到我的室友,我就知道我跟她會成為很要好的朋友。她是一個在比利時唸博士的金髮美女,非常的聰明,很有主見,又很會做飯。去到博士館看到羅馬的石刻就會吱吱喳喳的一直介紹古羅馬歷史。
另外一個也是比利時人,一位也是做古羅馬歷史的男生。這位先生真的是非常的天才,表情富,異常爆笑,屬於冷面笑匠型的。同樣的黃色笑話其它的男生開,女生可能會覺得很低級,但是從他口中講出來,卻只有好笑,不會有人覺得太黃太低級,因為他實在是長得太好笑,太無害了。
再來一位是西班牙的男生,長得像是莎士比亞劇中走出來的人物,一副全天下都很欠打的臉。但是長得蠻帥的,超瘦又超高,很容易就會開始幻想他穿著文藝復興時期的燈籠褲,講著莎士比亞時期的英文,以為他在落書袋講英國歷史,其實卻是在用十六世紀的英文罵人。
以上這三位應該是整個團體之中的領袖。再來是兩個英國的男生,其中一個有愛爾蘭血統,紅色的頭髮,又超能喝酒的,所以我們一直開愛爾蘭的笑話。另一個英國男生則講著非常的濃厚的英式腔,任何低級笑話由他口裡講出來,聽起來就是特別有水準。
最後一位是一個巴西來的男生,但是目前是在挪威唸書。他最大的特色就是無敵會做飯。他做的 beef stroganoff應該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beef stroganoff吧。而且他跟西班牙那位莎士比亞公子不時鬥嘴,吵的都是跟葡萄牙西班牙有關的無聊事情。像是西班牙人決定他要做 Spanish omelette,巴西人就頂嘴說,那跟本不是 Spanish,為什麼要叫 Spanish,明明他們葡萄牙或是巴西也有。
我們一群七個人每天晚上一起煮飯,一起吃飯,吃完飯就一起看youtube上的好笑短片。在Bologna的那三個星期,應該是這輩子最開心的幾個時期之一。
最近我們在facebook上面討論聚會的可能性。其中兩位現在在比利時,三個包含我現在在英國,一個在挪威,一個在義大利,所以我提議我們不然就是聚會辦在比利時,不然就是辦在英國,而如果辦在英國,可以由我主辦,辦在劍橋,不然就是另外兩位英國人主辦,則是辦在他們家。最後決定,我們第一個聚會辦在比利時的Ghent,第二次聚會應該是在英國,我應該會爭取主辦權,第三次聚會則是在西班牙馬德里,因為到時西班牙人就回去了。
而兩個英國人馬上跟我聯絡,我們討論除了Ghent之外,是否還要去玩別的比利時的城市。我一向來對Bruges特別情有獨鍾,所以我說Bruges是非去不可。他們的首都Brussels當然也是非去不可。再來Antwerp是十六世紀時期印新教徒的brochure以及treatise的重要都市之一,所以對我來說非常的重要,我一定得去。而且既然Eurostar都買下去了,不好好利用一下很可惜,另外兩位朋友也說他們希望可以星期五去,星期一回,玩至少三個城市。
三個星期的相處時間,一輩子的朋友,這一群朋友應該是我這輩子交的朋友群中,相處時間跟當朋友的時間比例最懸殊的一群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