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 September 2011

Heidelberg, Germany

2011年暑假,我去海德堡找一位之前劍橋的室友,住她家五天左右。首先,先來一點海德堡歷史介紹。

Heidelberg位於德國的西南部,以海德堡大學,城堡,中世紀街道,以及宗教改革時期 Lutherans以及Calvinists的爭鬥聞名。

我是搭Germanwings飛到Stuttgart,然後可以搭火車,公車到Heidelberg,不過這一次是同學去機場載我。開車大約一個半小時到海德堡。

第一天我們沒有做什麼,只有去我同學家吃午餐,聊天。第一天的下午,我們去她家附近的一個Benedictine monastery。這個修道院養了很多動物,有牛,羊,山羊,兔子,天竺鼠等等。他們賣兔子,天竺鼠當寵物,也有賣天然有機的農產品,看起來很天然很養生很貴。












St Benedict 是西元五到六世紀的一個修士。他最著名的貢獻就是他的 Rule of Benedict。這是影響西方基督教最多的修士規則,目前歐洲大部份的修道院的規則都是建立在Rule of Benedict上。他們的motto為:ora et labora (pray and work)。特別強調勤奮努力工作,修士們不只抄寫經書(中世紀的修士),也會從事耕作,畜牧等等。

之前有讀過,早期一到四世紀只有hermit(隱士)。但是他們跟中國的隱士差很多。中國的隱士通常比較浪漫,強調天人合一,彈琴,種菜,採茶,訪友。一到四世紀的基督教隱士則是通常住在沙漠之中,從埃及開始發展出去,開始在Syria,Turkey,Palestine等地出現。基督教的隱士通常過得非常的苦,一點都不清閒,住在沙漠之中,不是酷熱難耐,就是寒冷異常,而且基督教的隱士有很嚴重的自虐症。沙漠已經夠熱夠冷了,就算住山洞都有可能會冷死,他們還故意不住山洞,不穿大衣,讓自己的身體凍傷,或是曬到中暑,說是為基督受苦。

一直到三或四世紀之後,隱士這種「生活型態」開始經由西方人到中東以及現今的以色列地區朝聖以及書籍,漸漸影響到西方(這裡所謂的西方是the Latin West或是以羅馬為主的中歐西歐地區)。同時,基督教開始變成一個受到人尊重的宗教。一般來說正統說法是Constantine讓基督教合法化,但是現在已經有學者建立起三世紀時其實基督教已經合法化了,只是後來又變不合法,然後最後Constantine又合法化,但是其實Constantine之後又有一小段時期基督教是非法的。

總而言之,從一開始基督教就在討論,到底是當修士好,還是當隱士好。修士就是幾個僧侶住在一起,形成一個修道院。隱士則是單打獨鬥的勇者。後來修士這一派佔了上風,所以基督教完全合法化之後,隱士就愈來愈少了,但是修士的人數卻激增。

St Benedict就是在修道院文化剛形成時,覺得修士們住在一起,需要有一些清規約束,所以就寫下一套規則。但是每一個修道院都是獨立運作的,所以他們各自有權選擇要守哪一些規則,以及要遵守到什麼程度。

歐洲的修道院要看是遵守什麼規則就會形成什麼樣的文化。有一些修道院非常的華麗,看起來根本就是皇宮,那些修士大概都是貴族出身,所以出家之後過著很清閒的生活,勞動都是僕人在做,他們負責讀經禱告而已。但是海德堡這邊的這一個修道院,由於是Benedictine的關係,所以房舍簡單,看起來就像是學生宿舍,修士們也得幫忙養牛養羊養兔子或是做一些有機農產品。但是他們也有外聘工人幫忙,因為我看到的趕牛的大叔,跟照顧兔子的大叔,看起來實在不像修士。

兔子大約一隻兩隻關在一個籠子裡頭,好可憐。只有來「渡假」的兔子會被放進一個小活動範圍內。這裡也可以當寵物旅館,所以如果要出國的話,可以把兔子帶來這裡請他們幫忙照顧(不過當然要錢)。

這裡也有一間餐廳,基本上就是很正常很商業化的餐廳。還有一間小商店,賣一些有機的食物,植物油,香精油,酒等等。也是有一點商業化。

我在查海德堡的資料的時候,剛好看到Martin Luther當初是在海德堡接受審訓,所以也順便查了一下這一段歷史。我最近剛好又是搬進Fitzwilliam College附近的一個路德教派的教會宿舍,所以也開始對歐陸的宗教改革開始做一點研究。

這個教派在英國是非常非常小的教派,路德教派以德國以及北歐為主。這個教會在劍橋大約只有五十多個人會常常出現在他們的聚會之中(我不算,我不是教徒)。他們自成一個小團體,不太會跟其它的人交涉。他們的宿舍蓋得蠻豪華的,而且可能是全劍橋最便宜的宿舍,同樣的價格,我可能跟一般的學院租宿舍,只會住得到一間小雅房,但是這裡是套房,樓下還有超大的客廳,電視,兩個廚房,洗衣間等等。教會全部都包辦,租金也全包,變得超級省錢的。

Martin Luther於1517年在Wittenberg的教堂門口釘了他的 95 Theses。1518年的時候,他被叫到海德堡參加一個Augustinian Order的聚會,闡述他的宗教觀點。1519年的時候,他在Leipzig公開辯論他的論點。1521年,他被教皇逐出天主教。同年,Charles V of the Holy Roman Empire把他叫去Worms參加The Diet of Worms,Charles V叫他讖悔,Luther拒絕,於是Charles V把他放在Imperial Ban的名單上,基本上就是通輯他,Luther則躲在Wartburg Castle 一直到1522年他才回到Wittenberg教授神學。

那天晚上,我跟朋友的家人一起吃晚餐。他們家的院子裡有一個BBQ。朋友的妹妹從花園中採了一些長得很像牡丹花的一種深粉紅色的花,放在花瓶中。朋友的父親則當起大廚,用BBQ架烤鮭魚,另外還有一些簡單的沙拉,以及白酒。德國夏天就算是九月份,到了晚上七八點之後,還是非常的冷。我已經穿了外套,還是坐在那邊一直抖。

德國人大部份會說英文,但是程度高低就差很多了。像是我的朋友的英文就還不錯,但是還是會有一些文法的問題,腔調也非常的德國。朋友的父親是在國際公司上班,平常上班是講英文,所以他的英文也不錯。朋友的媽媽是導遊,所以除了英文之外還會講法文。跟他們溝通就沒有什麼阻礙,但是他們的朋友的英文就不怎麼靈光,往往講幾句就卡住,會比較聊不下去。

朋友那時剛好正在人生的決擇重要關卡。她剛從劍橋碩士班畢業。在唸MPhil的時候,連碩論要寫什麼都不知道,跟本不可能寫得出PhD的Research proposal,所以來不及交出博士班申請。她有很明確的計畫,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樣的研究。但是中間空一年,又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。

她的媽媽強烈反對她唸博士班,說她已經二十多歲了,唸了大學又唸碩士,怎麼永遠唸不完,還不快去上班賺錢。朋友甚至還說她那時要去劍橋唸碩士,她媽媽還不是很願意,覺得為何她要去那邊遠的地方唸書,而且已經有大學學位了,為何還會需要碩士學位。

他們德國的對教育的觀念,真的是跟我們亞洲人差很多。在亞洲應該很少有聽到父母反對自己的小孩唸碩士或是博士的。而且通常父母知道自己的小孩申請上劍橋,一定會拼命的鼓勵小孩去唸,如果家庭經濟許可的話,也一定會叫小孩不要擔心,學費生活費爸媽一定全都包。

結果朋友居然跟我說,她媽媽好像不太願意她去唸劍橋。現在她又說要回來劍橋唸博士,或是去義大利的某國際學校唸博士,她媽媽更加的不願意了,為了這件事,母女倆已經吵了一次架了。現在我跑來海德堡找她,她媽媽可能會認為我是代表劍橋來誘惑她女兒步入歧途吧。

那天晚上吃完晚餐之後,我跟朋友窩在她床上,討論最近發生的事。我跟她說,如果她很確定她想唸博士,她一定得跟她媽媽好好溝通討論,她並不是沒事做才會一直待在學校,而且她未來想找的工作有要求博士學歷。她媽媽是上一代的人,所以不能夠理解為何大學資格會不夠。而且德國人普遍不太知道劍橋牛津的等級到哪裡,會覺得跟海德堡大學或是柏林大學或是隨便一間大學都一樣,這些都是需要慢慢解釋的。

第二天早上,朋友帶我去海德堡市中心。我說我不太喜歡看tourist spots,所以比較大的,像是海德堡城堡看一下,主要教堂看一下即可,我比較喜歡的是跟當地人聊天。所以我們整天都非常的優閒,從這間咖啡館喝到下一間咖啡館,中間穿插一些名勝古蹟。







朋友跟我介紹海德堡的時候說,海德堡就像一個娃娃屋一樣,處處精緻漂亮,但是看起來很沒有人味。她喜歡義大利有一點亂亂,有一點髒髒,義大利人很享受美食,以及義大利的熱情。我想人總是喜歡自己的城市沒有的東西,看了海德堡,就不難了解為何她不喜歡太過精緻美麗的東西,喜歡狂野奔放的義大利式的熱情。








德國的蛋糕非常的好吃,但是有一些可以有法國的影響。像是上面那張照片中的蘋果派,就超級好吃的。










上面一系列照片是海德堡天主教耶穌會教派的教堂,看起來金碧耀煌,跟奧地利的修道院以及教堂很類似。這種風格的教堂我比較不喜歡,覺得太過華麗了,失去了宗教原先的意義。








以上幾張照片是海德堡大學的圖書館。海德堡大學跟劍橋有一點類似,各系所蔓延於城市的各個角落。他們的圖書館也是屬於地下館藏制,跟牛津一樣,但是跟劍橋的開放式書架不一樣。圖書館的中庭看起來也是古色古香,倒是蠻有牛津劍橋的fu。




那一天晚上,剛好是海德堡一年三次的煙火節。煙火晚上十點半開始,但是朋友得去餐廳當服務生,所以就只剩下我。朋友跟我早上是騎他們家的腳踏車去市中心,所以她說如果我想回去她家的話,可以自己騎回去。大概騎單車十五分鐘而已,而且路很直很好找,一路沿著河岸騎,轉個彎就到了。但是他們的腳踏車無敵高,就算墊腳尖都不見得踩得到地,沒有人跟我一起騎,我跟本不太敢騎,萬一有什麼突發狀況的話,我跟本來不及反應,也下不了那高頭大馬的腳踏車。想想我們亞洲人本來就小隻,我們的女生又喜歡騎淑女車。我算是蠻高的,但是他們的腳踏車屁股墊得老高,腳又踩不到地,每一瞬間都是生死存亡。所以我在市中心找了星比克,又換了兩三間咖啡館或是餐廳,閱讀一本關於海德堡歷史的書,就這樣渡過一個晚上。

煙火是從海德堡的舊橋射出。所以算是蠻狀觀的。但是我們煙火就是煙火,去哪邊都差不多,所以除了有一點紀念價值之外,這場煙火秀著實等得辛苦。






我在海德堡總共待了四個晚上,跟朋友討論了很多關於她的人生計畫。她媽媽因為我在的關係,非常的客氣,待女兒也特別好。女兒說要去柏林大學先唸一年的碩士,同時申請當實習生,外加申請博士班,她都沒生氣。朋友說她有一點擔心,搞不好我一離開,母女倆又開始大吵了。我說媽媽年紀大了,脾氣很不好壓力很大,又不了解女兒在搞什麼,每年還是每幾年就換一間學校,一路唸上去,愈唸愈高,不知道想幹什麼,當然脾氣又更大了,所以好好講幾次,也許會有改善。

離開的前一天,朋友帶我去找他們的 Philosophers' Way,當初海德堡大學的著名學者,哲學家,文學家,都會來這裡散步尋找靈感。那一天早上晴朗無雲,但是我跟男朋友有事情需要skype討論,所以就延誤了我們出發的時間。到了下午,準備好要去找Philosophers' Way了,卻忽然下起大雨。不過很幸運地,才下了十分鐘就又放晴了,天空異常的藍,山更加的青翠,反而更適合上山散步。

我們走了很久,延著山中步道愈爬愈高,海德堡愈來愈小。我非常喜歡高山,喜歡樹,喜歡森林的味道,所以我跟朋友說,沒有找到那一段步道沒有關係,我覺得我們一路走來這一個小時都非常的漂亮,我已經很滿意了。但她不死心,一路問人,當地人也不見得知道到底哪一段才是當時的那一段。終於,我們看到一個路標,原來我們就走在步道上,但是這步道還沒有我們原先走的那一段更深更高的那一段漂亮。這裡太多人來過了,視野開闊,樹都長不高,但是由於我非常喜歡樹,反而是比較少人到的那一段才是最漂亮的。

朋友說她之前都會騎馬走這個步道,可能每幾天就來這裡一次,但是很少會去注意哪一段是旅遊景點,所以忽然之間叫她帶我去找,還找不太到。我比較注意到的卻是她的馬。她說這裡附近有一個馬場,馬可以借出來騎。我問她是否每一次都是借同一匹馬,她說通常都是同一匹,但是有時馬已經被別人借走了,就得騎別匹。

他們這裡的小孩,好像小學或是中學都會上騎馬課程。父母很鼓勵小孩假日,放學後出去走走。不像台灣的父母,從小學就把小朋友送補習班,補英文補數學補美術再來補鋼琴。我覺得補騎馬倒是一個很不錯的想法。只是如果在台灣開騎馬補習班,只怕會變成跟補數學一樣無聊。把騎馬分成十個等級,一級一級檢定考考上去,每考完一個就放一張證書。







接下來,我們去看了海德堡大學的Lecture Hall。這個還得特別買門票進去,然後有專人開門才進得去。海德堡的門票大部份都不貴,看來是德國的社會福利蠻好的,所以博物館不需要靠高額的門票費來維持。像是英國的Westminster Abbey,一張門票可能就是十磅二十磅的,這裡的門票卻是三歐。

他們的Lecture Hall跟劍橋的Formal Hall看起來非常的像,所以走進去,我跟朋友都很有熟悉的感覺。




最後我們去 Student Prison。海德堡大學有很著名的學生監獄傳統,演變到最後,如果畢業前沒有在學生監獄服過刑,會被同學笑。所以這些頑皮的小男生就會三更半夜在路上唱歌,被警察抓了,不能關一般的監獄,因為他們是學生,只好送去學生監獄。要不然這些大學生就會去偷警察的帽子之類的,被關進去之後,前兩天只能吃硬麵包跟水,但是兩天之後就可以吃同學送進來的食物。

他們在學生監獄裡無所事事,就往牆上畫畫。大部份都是黑色的側身輪廓像。其它則是不同的fraternity house的標誌。






這一次海德堡之行,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城堡,教堂,咖啡館,而是跟朋友窩在床上談心事,聽她講未來的計畫,如何申請博士,媽媽如何反對,她又如何難以跟媽媽溝通她想唸博士的心意。

旅行對我來說,不是看旅遊景點,而是坐下來吃一頓朋友煮的晚餐,喝她平常喝的咖啡,也喝她家人平常喝的酒,做他們平常跟家人會做的事,聊一些家常話。美景常在,四處皆有,但是友情才能真正值回票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