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2 September 2014

來劍橋五年有感


雖說來劍橋(英國)已經將近五年了,還是深深的被這個小鎮迷住,每次走在路上就覺得自己好幸運。還記得大三的時候,有一位教授問我研究所要去哪裡, 我那時想都不想,回答劍橋!劍橋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夢想,因為我唸的英國宗教改革,就是劍橋的學者發起的。劍橋一直以來都是英國宗教運動的重鎮。另外,這裡 的英國宗教改革這個學術領域地位非常的高,英國最有威望的幾位學者都在這裡任教,如果能夠去seminar時遇到,談上幾句,那是大學時想都不敢想的!

來英國之前,以為劍橋的學生一定都是又有錢又有勢,家世背景非常的優秀,又很用功聰明的人。來了之後,覺得這裡的學生,可能的確家裡比較重視教育,所以小朋 友能夠養成用功好學的習慣。這裡也的確不乏家財萬貫的子弟,不過這裡的學生,也有很多是一般中產階級家庭的小孩,之前看到一份報導,說其實這裡大概兩成左 右的學生,是來自中下或是下層階級。之前以為,來這裡之後,我買不起名牌包,名牌鞋,出去吃個飯還是參加什麼舞會,一次就是幾萬元台幣,絕對吃不消,吃不 消的話就沒辦法社交,沒辦法社交就混不進這裡的學生圈。不過來了之後,發現,雖然的確是有高消費的學生,但是也絕對不乏很普實的小孩。而我,當然很自然 的,就跟比較普實的小孩比較當得了朋友。

我身邊的同學,每一位都有自己的奮鬥史,並不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。沒有錢唸書,想辦法貸款,唸完之後,欠債數十萬數百萬是常事。功課壓力很重,想不開,需要心理輔導的也很多。或是家人反對唸的科系以及找的工作,不斷的跟家人起衝突。

最常見到的一個問題,就是我身邊的朋友,很多都自信心不足。這裡有一個現象,蠻多人都能夠見證,不只學生會覺得自己會上劍橋是意外,或是offer發錯了,連這裡的教授也會被自己的學生嚇得半死,覺得學生一定比自己聰明,萬一被問倒了,就糗大了。

我有一位丹麥的朋友,拿到入學通知的時候,第一個反應是興喜異常,第二個反應是陷入焦慮。因為他是工人階級的小孩,總覺得自己「不配」來唸。開始唸碩士了,整天焦慮非常,睡不著啦,一份作業請三個不一樣的同學幫他一再校定啦,不斷的問我相同的問題啦,什麼怪現象都有。

另 外一位德國的朋友,也是來自比較貧苦的家庭,靠拿到獎學金才能夠來唸碩士。他很擔心自己沒辦法達到學校的要求,一星期唸書不知道有沒有八十個小時。每幾個 月就會崩潰一次,最後一次就是交論文前的一兩個星期,他論文寫好了,指導教授回信的時候,只不過是沒有寫說他論文無敵強,他看成是他快被當掉了。我陪他去 吃晚餐,陪他解悶,最後叫他把指導教授的信拿給我看。我看完之後問他,你的指導教授只是跟你說,他覺得這些地方可以改,完全沒有「你很爛,快被當掉了」的 感覺啊!他半信半疑,忽然開心了起來,又忽然暗淡了下去。折騰了一整個晚上,終於把他安撫好了,這小子最後居然全班第一名畢業!可惡!

那如果要講唸博士但是沒有拿到全額獎學金的朋友們,那就講都講不完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酸血淚史。

有 一次去看表演,我們一行三個人,一個德國男生,加一個荷蘭女生,再加上我。回家的途中被兩個瘋子追著罵。他們說我們都是劍橋的學生,生下來就很好命,所以 應該要給他們錢。我們只是低著頭一直走,他們愈罵愈兇,一路追一路狂罵我們,我嚇得臉色發白,握緊了朋友的手,想說,如果真的起衝突的話,我們三個人,他 們兩個人,但是我們三個都是廢才,很不能打,更經不起打,跑的話也不見得跑得贏他們,離市中心跟學院都很遠,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。好家在他們罵一罵沒有意 思了,就不追我們了。

他們走了之後,我們鬆了一回氣。德國男說:我家在德國是貧戶,還得拿政府的救濟金,又不是一出生就能 夠受到良好的教育。荷蘭女也說:我爸媽沒有錢供我唸書,我的學費都是自己打工還是借款咐的,幹嘛罵我們?我的話,也是爸媽沒有錢幫我出學費,還不希望我唸 大學。但是我硬是要唸大學,自己跑去考大學聯考,在台灣的時候,大學學費就是教家教賺的。同學出去玩的時候,我都沒辦法去,因為星期一到星期五晚上每天都 有家教課,星期六日每天兩到三堂家教課。要等學生請假才會有時間出去玩。而且台灣薪水相較英國低很多,我還是咐overseas fees,不是EU/UK fees,是本地學生的三部,我大學的時候,搞不好比那兩個瘋子還窮。

五年唸下來,果然牢騷很多。還是講一些比較明媚可喜的好了。來波一些劍橋的美照。博士終於快唸完了。五年下來的辛苦,說值得嗎?無論值不值得,當初年輕一股傻勁,拼了命也得唸博士,終究是我自己選擇的路。感觸比較多,所以特別挑老照片風格的來波。










不過劍橋也不見得就是一派古典,也是有現代,活潑,可喜的一面。所以也來波一些色彩鮮艷的照片。

















然後最後一張,這可以說是我博士生活的最佳寫照。我不喜歡去圖書館,因為有人一講話,我聽得很清楚,會打斷思路。市中心的咖啡館太吵。所以通常是在學院內的咖啡館唸書。早上的時候,學生很少,不太有人打優我,到了中午之後,就得搬回房間唸書。一杯咖啡,一台筆電,幾乎每天都是這樣的生活,過了五年。